走進蘭花達人林維明的家,目光所及都是蘭花,牆上掛的、桌上擺的,色彩繽紛、姿態優雅,看得人眼花撩亂。初次造訪的人忍不住要問:「這是真花嗎?沒有溫濕度調節的室內,怎可能把蘭花養這麼美?」
沒錯,這一屋子栩栩如生的蘭花都只是人造花。為了訪蘭,林維明全台灣山野跑了兩百多趟,用相機拍蘭花、出書寫蘭花,進而請工筆畫家畫蘭花、找工匠用黏土捏蘭花,保存蘭花應有的最完美形貌。
四年級後段班的林維明,高中時期就鍾情蘭花,那是一個普世價值觀念傾向於「興趣不能當飯吃」的年代,高中畢業考大學,他隨俗選填志願,念了看似比拈花惹草「有出息」的氣象系,畢業後一度學以致用進入氣象局工作,派駐澎湖氣象站當了兩年多研究助理。
由 於對蘭花的熱情不減,他在1999年毅然辭去工作,全心投入蘭花研究。11年來,他山上海邊走透透,台灣野生蘭花總數約380種,他找到370幾種;他的 朋友在三峽山區搜集植物時夾帶回來的一小顆球莖,也因他的慧眼才被鑑別出來,這竟是70餘年未在野外被發現的「神話之花」─台灣特有種白花羊耳蒜。他並與 台大教授林讚標合作,多次在台大生命科學院的學術期刊 上撰文介紹台灣新發現的野生蘭,累計至今發表20幾種,其中一個品種被林讚標教授命名為「維明豆蘭」。
從半路出家到成為蘭花達人,林維明 一路走得辛苦。第一個難關出在財務,沒有固定收入,還得自掏腰包做研究,光是跑遍台灣找蘭花,就花費200多萬元,這還不包括國外奔波的部份。他前後寫了 7本有關蘭花的書,有2本因出版商倒閉,連稿費都沒領到,所幸一套3冊的《台灣野生蘭大圖鑑》入圍2007年金鼎獎最佳工具書,替他扳回不少顏面。
為了到野外找蘭花,林維明每個月平均2星期時間不在家,說他為蘭花犧牲家庭生活,並不為過,家人的不諒解,也不是太意外的事。更大的難關,則是大自然的考驗。
蘭花是植物分類學上最大的一科,在台灣分佈甚廣,從熱帶海邊到兩、三千公尺的高山都有。早年,近郊野地很容易看到野生蘭花,但由於天災人禍破壞植物棲地,蘭花的生長地點愈來愈往深山退卻,人們必須深入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才能發現更多野生蘭的蹤跡。
台灣高山地形險峻,天氣變化莫測,上山找蘭花,危險性特別高。林維明打趣說,氣象學的背景在沒有明顯路徑的深山裡不怎麼管用,有一次,他和朋友一起前進新竹五峰山區,像鬼打牆一樣在山裡打轉好幾個小時,直到天快黑了才走出山區。
那次迷路的經驗,他至今餘悸猶存。至於擦傷、撞傷一類的小case,更是家常便飯。他感慨說,找蘭花比單純爬大山辛苦,沒有強壯的身體、不能吃苦耐勞,免談。
3 年多前,「辜嚴倬雲植物保種中心」開始籌備,林維明獲聘擔任蘭花顧問。這是多年來他第一份有固定收入的蘭花工作,所以他卯足勁,把顧問職當全職工作打拚。 他不以間接透過蘭商進口蘭花為滿足,總是跑在第一線,親自前往蘭花原生地觀察。他說,唯有親訪才能了解不同品種蘭花特殊的生長條件,確保異地移植後的存活 率。
他最遠到過印尼伊利安省,即西新幾內亞島、當地人稱「巴布亞」的地方,那是一個蘭花的彩色世界,遍地蘭花顏色絢麗,連根都是彩色的。只不過赤道型氣候的高溫讓人極端不適,單趟行程就要轉五趟飛機、花費兩天時間,回來一看照片,整個人蒼老了好幾歲。
今 年3月,台南後壁舉行的2010國際蘭展(與東京蘭展、世界蘭展並列全球三大蘭展)中,林維明獲頒「最佳教育展示獎」,和朋友合作蘭花工藝品網站「蘭藝」 生意也漸趨穩定,緘默的蘭花似乎開始要在心靈之外回饋他實質的報償。回首來時路,林維明說,即使蘭花讓他血本無歸,他也無怨無悔。(發表於2010.08 第31期新活水雜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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